哑塔

[2X/SJ]折桂令


是年长安全城禁烟。

景祥进得城中,沿着可并排奔驰八辆加长马车的长安主干道走到长安城中最为耸人听闻的高层建筑门前,那扇门上挂着用玛瑙翡翠串成的门帘,景祥抬手扬起门帘,却不想那些珠串都断了开来,眼看就要掉在还没有完整排水系统的长安城主干道上,大概是因为那街道实在是太脏,在落地之前,玛瑙化成了蜜蜂,翡翠化成了蝴蝶,径自飞走了。

这闪神之间,景祥便闪进了门内。

他上了三楼,数到右手边第三扇门推开走进,找到第三个隔间进去,却连裤子也不脱,只是在自己的袖子里面摸索了半天。他找到了塞在自己秋衣里面的手工卷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从另一只袖子里面摸出来火点上,袅袅白烟从隔门上飘了出去。景祥在这长安城最奢靡的厕所隔间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带着微醺醉意的景祥仿似听见了轻微的气泡破裂的声音,他打开隔间的门,看见了一张年轻的脸。

那是一个年轻人,孤独忧伤而且纯洁——就好像十七岁之后再没有自慰过一样孤独忧伤而且纯洁。

景祥被这种忧伤的青春气息打败,甚至没有与那张脸的主人交谈,便主动掏出了他所有的为数不多的卷烟之一,递了过去。

有股味儿了。那人闻了闻,颇不满意地抖了抖眉毛。

景祥看着他,耸了耸肩(这个动作对他来说有点困难)。

那人似乎目不忍视,拿着烟便走了。

景祥原本想喊住那家伙给他点火,但是转念一想这种过于殷勤的行为实在不像直男所为,也便没有吱声。这么想着的景祥,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外面不同寻常的喧哗声,还有一个尖利的声音在大声喊叫:我都拿来了证据了,你们到底去不去抓人!等到景祥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冲进来的长安禁烟稽查队成员按在地上了。

景祥亲眼看着自己所有的卷烟都被马桶冲进下水道,打着风车一样的旋儿。

——是那些曾经与景祥的秋衣温存相依的卷烟们。

景祥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留在这里的唯一一个人。景祥有些不解,那人就好像刚刚来借烟时一样若无其事,那支卷烟甚至还别在他的耳朵上。景祥拍打着自己身上的灰尘,先拍裤子,再拍上衣。

那人问道:你是不是经常被人骗?

景祥没说话,拍起眼前尘土飞扬。

那人等到灰尘散尽才开口:这个还你吧。

景祥默不作声地接过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烟,塞到自己的屁股兜里,盯住那人的脸仔细审视许久:你叫什么?

现用名二狗。如果你想报复我就免了吧,我名字常换。

这回答依然带有丝毫不加掩饰的敌意,景祥却不在意。他说:我知道长安城内有一处绝密的高档娱乐场所,正是用来收集反社会型人格患者的心理垃圾的绝好去处,只是去往彼处的路途凶险,不知道二狗兄弟你可愿意随我同去?

二狗皱眉毛苦着脸斗争许久,终于抓破了脸,复又揪着下巴问道:这一趟生还率能有多少?

景祥眨了眨眼,想了想,道:百万分之一总还是有的。

二狗拍手笑道:兄台早说不就好了。

景祥又看他一眼,问道:你上一次撸管是什么时候?

二狗眯起眼睛认真回忆起来:似乎是十七岁吧。他把右手搭在景祥的肩上(这个动作也很困难),神秘兮兮地说:这之后便没有独自作业,都是与别人互帮互助了。



那是一艘大船。

上船之前二狗问景祥喜不喜欢看电影。

景祥嘿嘿一笑,说他们即将要去的是一片设定密度为136000KG/M3的海域,所以不会有溺死的危险。

 (日哟!那不就是水银吗!)

二狗强忍住没有吐槽,跟着景祥从舷梯一侧上了甲板。甲板上站着两个女人,若说显眼倒是真的显眼,可是就日用品消费者的角度来看——身材不太好,其中一个好像还有点儿脊椎问题。

于是……就你们俩吗?

按照给定的官方解释是这么一个情况:两位既来取乐,便是需求方,我们做生意的,便是供应方,能达到双赢的最好结果,当然是要供需平衡。否则,不论是供大于需或者供不足需,都是一种资源浪费,严重者甚至可以造成个体蛋白质无谓流失。

二狗斜着眼睛看着向他解答的脊椎病女人。她说得很流利,也很客服,说的同时还在跟景祥打啵儿。二狗对她的第二印象就是她的肺活量很大,或者说,他们的肺活量很有默契地都很大。二狗很识趣地没再继续追问。

旁边忽然又有声音大声道:大家都要准备好安全套哦!桂花号这就要出海了哦!

二狗只好又转过脸看着另个女人,她的声音跟她的脸匹配度实在是太低了。她穿着七分裤,踩着夹脚拖鞋,外面披着一件豹纹外套,原本应该很蹩脚的打扮她穿起来意外地不难看,她的脸不错,连平胸都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生涩少女感……就是声音听起来太过奔放了一些,二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惋惜之情,而那时候的阳光那么好让他觉得自己不恍惚对不起这样的初始画面。

1.大船。

2.人少。

3.天气晴好。

这一切触发条件时刻提醒着他死亡FLAG正在既定目标之上迎风招展。

二狗往船舱里面走去,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紧紧跟上来的那人——

做完这一票是不是就该金盆洗手了?

娇娇在长安生活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事实上,她从未踏足长安城主干道一步。二狗说这也无妨,长安市政局长年不作为,街上满是泥水,踩着脏。娇娇又说,可是我也没有去过当朝传奇建筑五星大楼盥洗室。二狗说这也无妨,那里都是些抽烟交友的小混混,其他都是贴小广告的,无甚意思。娇娇听了却感叹道,虽然我戒烟了,但是想要朝圣的心情还是有的啊。二狗这才明白她的声音为什么是这样儿的了,他没再说话。

之前上船的时候,你说你要归隐,这话还作准吗?

水晶圆桌上面摆着一个水晶盘子,盘子里面放着一些黑漆漆的东西,二狗把象牙筷子探进去,看准目标夹起一大块不明物体,刚刚抬起筷子那东西却都碎了。

娇娇见他吃得入神,只好又把方才的问句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花钱赎我出去了?

二狗连看也不看她,往嘴里面慢慢塞着东西,缓缓点了点头。

娇娇突然惊呼一声,一屁股坐在二狗的大腿上。

二狗原本握着筷子的右手轻微地抖了一下。他问她:你又忘了什么?

娇娇有些懊丧,说她忘记在麻婆豆腐里面放豆腐了。

二狗点点头,哦了一声。

他接着吃麻婆酱料。

过了一会儿实在是齁得不行,二狗站了起来,说他要换个地方思考一下。娇娇从他的腿上滑了下来,像是要跌在地上,结果却站得很稳,带着些许惊奇的表情看着他不算挺拔的背影。

“桂花号”上的洗手间里面有一种晒过的桂花味道。其实不仅仅是洗手间,在“桂花号”的每个房间里,都有不同时段的桂花味道。二狗曾经问过娇娇她会不会做桂花糕,娇娇说她会,并且真的亲手做了一次,但是她的桂花糕有一股麻婆味道。二狗本来以为她会用桂花的花瓣泡澡,但是经历过实战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娇娇的确养了一些会开乳白色小花的盆栽,但是那都是些假花。娇娇每天给假花浇水施肥,三天换一次土,除了这个二狗觉得其他一切都还能忍。

关于船上可能存在的其他两个人,二狗上船之后便没有再见过。像景祥那样的人,如果过得舒服的话是压根不愿意出声的。二狗坐在洗手间的马桶盖上,他不抽烟,但是习惯叼着一根烟想事情。烟是娇娇给他的,是粉红色的女士烟,气味很呛。洗手间的门不好使,总是关不牢,二狗盯着那道门缝,犹豫了一会儿,伸出脚用鞋尖把那扇门悠悠地拉开。

站在门口的娇娇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她左手拿着卫生纸跟打火机,右手拿着一杯水,反反复复看了二狗好几遍才开口道:我就是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你要不要我帮你脱裤子?

你先出去吧。你在这儿,我不利尿。见娇娇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二狗又补充道:而且你也不通便。

这话一听娇娇的脸色就有点儿垮了,悻悻转身走了。

二狗就斜靠在洗手台上,不一会儿娇娇果然重新折返回来,她的声音在狭小空间里面引起了绵延不绝的共振:我找着吗丁啉了!这个保准管用!

你能找着点儿喝的东西吗?

娇娇又是一惊,站在门口愣住,她扑闪着眼睛怔怔地看着二狗,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目瞪口呆地说,你上厕所真的不用脱裤子吗?

“桂花号”上的喝的东西自然是桂花酿。娇娇弄来了一个银壶,还有两个银质酒杯,放在马桶盖上;还有一碟花生米,和一碟拌豆腐,这些放在马桶后面的水箱上。他们面对面地坐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夹花生米吃。

娇娇非常笨拙,总是把花生掉在地上,只好低头去捡。这天娇娇穿的是一套紧身小西装,一弯腰的时候后腰露了一大片出来,包括粉蓝色的小内裤。

你为什么这么迷恋番邦服饰呢?二狗喝了一口酒,发现那条内裤变成了粉红色。

娇娇爬起来,想了想说,我还有套护士服可以穿给你看。二狗淡淡道,我并不感兴趣。娇娇又说,是开衩到咯吱窝下面的那种。二狗依然淡淡道,那就姑且穿来一看吧。

他又喝了一口酒,就像发潮了的卷烟一样,这也是让人心醉的味道。二狗终于忍不住感叹,有着浓厚香气的这艘船未免太娘了一些。

它并不是一艘船,它是一棵桂树,因为用了障眼法所以看起来比较像是一艘船。

二狗惊诧,你会障眼法?

娇娇点点头,是小把戏啦,就像你看到我的内裤颜色会变化,也是障眼法。娇娇又说,如果好感度达到一定值,能看到恋爱的颜色。

真是个纯情的设定啊。二狗醒悟过来,这么说不会有沉船的结局咯?

理论上来讲,只要景祥能够妥善地完成他的使命,我们这艘船就不会沉的——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我给你炸点儿鸡蛋壳吃?

二狗看了一眼被娇娇碰翻在地上的盘子,花生米散了一地,他并不在意,只是继续问道:难道景祥的身份不仅仅是一名消费者?

你看他的面相就可以了解的,他是六芒星术士。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是个化学家。

总而言之他是一个有着特殊历史使命的生命体。娇娇介绍道,在古代的预言法典上有他们的名字,男他负责射日,女她负责奔月。

二狗又惊诧了,有脊椎问题也能当航天员?

不是的!奔月酱是无脊椎动物了啦!

可是射日桑明明是哺乳动物!

娇娇笑了起来:没错,我还没能解决跨学科杂交的问题,所以难免有一些突发状况出现。她话音未落,船体开始倾斜,外面传来了浑浊沉闷的水声。二狗看着她,等她明白。

已经被捅漏了,船要沉了。

二狗跟着默念了一遍这句话,他讨厌这种突发状况,难道每一次高潮都代表一次死亡吗?

你懂的,一棵树是不能在海上漂太久的。

二狗想说我不懂你能不能再明白一下。

还没说出口海浪就拍碎玻璃劈头盖脑浇在他们身上,湿淋淋的娇娇用湿淋淋的目光默默注视着他。

之前也不是没有脱光衣服躺在一块儿,可是不太顺利。嘴巴碰在一起的时候会磕牙,不但门牙磕,连槽牙也磕。二狗还有点儿洁癖,不愿意爱抚,娇娇问他以前都是怎么过来的,他说把自己的左手压在屁股底下直到麻了,然后自己给自己打飞机。

为什么要这样呢?

感觉那只手就好像是别人的一样。

娇娇轻轻叹了口气,二狗就有些扛不住了。船舱里面的水越来越多,高密度的液体甚至砸烂了甲板。娇娇眼巴巴地挪着屁股往他边上蹭,酒瓶酒杯已经浮了起来,他们并肩靠在粉色马桶边上。二狗也叹了口气,他看着娇娇把手塞到自己的裤裆里。他想,算了,磕牙就磕牙吧。



是年长安全城禁酒。

景祥随意找了一扇开着的门走了进去,他选定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瓶白水。借着液体的温和刺激,他开始回想曾经尝过的桂花酿味道。

那些气味是来自月亮之上的。景祥有一个错觉,他觉得自己似乎喝白水也能醉了。

来人在他右手边的位置坐下。

景祥看他一眼,说现在戒严期间,我是一点儿私酒都没有的。

来人不说话,吸着鼻子笑了两声。

景祥说算了,请你两杯水吃也还是可以的。

二狗立时大笑起来,你别怕,我不会举报你的。

景祥哭丧着脸,就算真的被举报也不怕,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二狗似是不信,满脸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将信将疑道:真要是一穷二白,那你这些日子都是怎么混过来的?

戒烟戒酒,绿色生活。

二狗从鼻子里面长长地哼了一声,道:既如此,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喝。说话间他在桌上放下一盏银质酒壶。

景祥闻到了仿佛来自前生前世的熟悉味道。

这是什么?

不过是在水里面掺了些乙醇,你又何必大惊小怪。二狗挤眉弄眼笑出声来,拍了拍手,又有花枝招展的两人会意走上前来,坐在各自应该坐的位置上。景祥险些骇出魂来,他细细端详着那张来自月球上的脸,直到确定一切无误,终于指了指自己面前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对依偎在自己怀中的无脊椎美人高声道:满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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