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塔

十万匹白马

孙翔/周泽楷




其他人认为,孙翔和轮回是因为一首歌熟悉起来的。

圣诞节前的最后一场比赛,轮回坐镇主场,豪取全胜,赛后江波涛拎一袋阿克苏苹果挨个发,发到孙翔跟前的时候停一下,笑眯眯来问:“小孙今天有空吗,跟大家一起过个节哇?”孙翔正在收拾东西,胳膊肘固定,小臂摆出扇形,一股脑地把耳机和鼠标扫到自己的背包里,他们明天休息,他本来打算要——

他没有打算。

吴启反过身来骑在休息室的靠背椅上,热情洋溢地拍一拍手:“各位朋友请下注,孙翔会不会是我厂新出炉麦霸,是的扣个1,不是扣2。”一群人于是齐齐望向孙翔,杜明果断竖起右手食指,吕泊远摇摇头,说看着不像。

自赛季初转会至今,孙翔已加盟三月有余,他在训练室里面通过几次宵,总觉得茶水间里面的美式喝起来寡淡,嘴巴里面偶尔会泛干,他接过江波涛手上的苹果,咔嚓的一口,作不经意地问:“去哪儿?”背后一声唿哨,杜明大笑起来,猛一跺脚摆一个亮相,后高举右手(以及右手食指)率先哇呀呀地冲了出去,身后挂一句小尾巴:“其他人跟上。”

比赛场馆就在音乐学院附近,市中心区域,往吃喝玩乐皆是一步之遥。孙翔插着耳机跟大部队开拔,边听歌边啃他的圣诞苹果,苹果啃过大半,他人已在包房坐定。江波涛捡起话筒拍了拍,像发苹果一样递过来,孙翔把露出心的苹果核按在烟灰缸里——这回他不再那么理直气壮了,效果灯虚虚地荡到他脸上,他拔掉耳机,对着五色斑斓的江波涛喊:“那我可就来真的了啊!”


孙翔自己认为,他和轮回能熟起来,全都要靠一匹马。

凌晨四点钟他们散场,搭直梯至商场底层。景观电梯沿着幕墙缓缓滑落,孙翔转过身,远远觑见路灯自下及上给树打一层暖光,他着了魔似的望第二眼,只见镶金边的树叶尖上积聚有一枚厚的眼泪,此刻浓情地滴落下来。从侧门出来是条小巷,影影绰绰,走不到一百米,拐上四车道主路,霍然间柳暗花明,装饰彩灯攀附在路旁光秃的树枝上,照亮整条空无人烟的淮海路。早有熬不住的队员先撤了,余下的都是精力旺盛的恐怖分子,奔到路的中央模仿孙翔金曲。商店橱窗里陈列有人造雪景和节日气球,挂彩带的矮树静默地站着,无风无浪,没有一辆经过的车。其他人继续发疯,压根不在意这副离奇场景。吴启忽然定住,拿胳膊肘碰一碰吕泊远,说:“怎么样,来继续摆头?”话毕他蹲下身,手掌按在柏油路面上,开始做俯卧撑。吕泊远果断应战,就地趴在他的旁边,两个人横在黄色虚线上,此起彼伏地挺身,势要决战到天明。旁边杜明也沉下去,掏出来手机找一些特写角度。几十个回合比划完,地上的朋友气息奄奄,吴启喘着气念念有词,说倒也倒也(吕泊远应声而倒),杜明举着镜头发出嘲笑:“感谢二位带来精彩的菜鸡互啄。”吴启不服,仍然趴地上摆擂台,哼哧着说要无敌于轮回,还叫板:“我要跟小翔过两招。”

十字街头夜景加上了暖光滤镜,树杈上的小彩灯融化成黏稠液体,蜜一样淌出来,淌成甜美温热的巨河——至此终于毫无疑问,这条街(河)今夜绝不会再有任何机动车辆经过。

孙翔随手将挂在肩膀上的外套扔给杜明,他把卫衣的袖子撸至小臂,半蹲下去,一只手臂垂地,另一只抓自己的头发——总有零星的光扑到他面前,他抖也抖不完:“不占便宜,我先补你五十个。”残血吴启不依不饶不许,登时跟随孙翔一同开始,跟了十来个,满意地体会到绝望的滋味,他索性永久趴下了。孙翔察觉旁边人倒下,暂时还不想停,沥青地表温暖,甚至柔软,好似有巧力撑住他的手举他一程。他越战越勇,简直和这条马路情投意合,健身房里日举生铁三百斤就是为这一刻吗?孙翔体感自己能干上一千个。围观群众帮他计数,聚成一个合唱包围圈,后缓慢收紧,合声渐强:有两百个了吗?有了有了!副声部高喊:孙大圣碾压淮海路!头顶的笑和鼓励哗啦落下,浇孙翔一脑袋,他用力甩一下头,瞥过眼神撞到斜后方某处亮色:黑灰棕色运动鞋是轮回应援团,另有四只亮黑色的蹄,应当是一匹马,白色膝盖灵活曲折,每走一步都弯成一个优雅的钝角,沿着街道笔直地走近他。孙翔在喘气间隙再一次回头,白马肌肉分明饱满舒展,披挂着月亮一样的银色铠甲,自夜幕之上闪电般奔驰而来,眼瞅就要同他人仰马翻,孙翔瞬间把不住重心,险些栽倒在河床上。啦啦队们潮声喧哗起来:小翔稳住。

孙翔收神归位,内心深处翻滚咆哮的浪花:靠,骑马那小子不是周泽楷吗?

又续了七八九之后,孙翔结束表演赛,起身接过夹克外套,满不在乎摔到自己肩上,衣服袖子搭着他的脖子,他转过头去看不远处的周泽楷。这一整个晚上,周泽楷像是埋在人海里,潮水惶惶退去,他略带无措站在岸上——一行不过寥寥数人,谁也不明白他怎么就能把自己藏起来。各种追光里的周泽楷脸上总会挂点腼腆笑意,然而当孙翔越过对方斜长刘海的阴影去观察后面的表情,望见的是一张透明的脸,盯破这层假面,裂开的透明下面是另一层更薄、更纯粹的透明。无限纯粹的周泽楷依旧不发出声音,仅仅缓慢地眨一眨眼,升起一根指头竖在自己唇边,抿出一个模糊简短的笑。又再有风强烈地冲刺到孙翔面前,他几乎不由自主地,快速地转过头去,朝向所有人大声地说:“都说了老子能做一千个。”


年前俱乐部给正选队员加了两天特训,轮回在西郊有个场地,周末练完之后吴启去山上溜达,之后气喘吁吁地回来,说山不可貌相。

孙翔嗤之以鼻,说我闭眼也能登顶。说罢将包扔到宿舍里,大敞着羽绒服外套跑出来,沿训练基地外的瓷砖步道一直往后山去。约四五百米后,步道折叠成阶梯,崎岖向山麓展开,展成试图抓取天空的一只巨手。叫孙翔忽地想起淮海路之夜,忍不住一乐:俺老孙来也!他大喝一声,跳到如来的手掌心里,又是大跳、又是狂奔、又是怪叫地一路往五指山上冲去。沿途植被剪裁成低矮形状,越向上越显出来高,有大树从岩石缝隙当中勇猛地挤出来,站得像五百罗汉。又有若干老树围抱做一团,个个枝条遒劲,攥成骨节分明的拳头紧箍住彼此,好似沉默中愤怒的兄弟们。孙翔好奇,拍拍其中一位哥们儿的膀子,树纹丝也不动;他使一记连突,树沉默地落一片树叶,像是整理自己的骨骼,发出轻微的声响:咔哒。之后依然纹丝不动。

——练还挺结实。孙翔陡然升起PVE的劲头,不自觉地大步流星,登了百来个台阶,他回头望去:那一棵(或者说若干棵)树在山岩中古怪地突出来,像一块肿大的虬节,顶部破裂,烂开一条灰白色的伤口——这座山通体裸露灰黑石岩,多缀有苍绿,偏这树顶一处两块巨石相抵住,错出一条缝隙,当中填有白色冲击岩,任由灰土重重掩盖,风尘仆仆地长成参天魔鞭,攀着山体的脉络斜直往云上抽去。孙翔仰头拿目光去捉,只蒙到一片灰白的雾。

于是又再向下看,发觉路变得远了。肿的树贴山石一侧轻微地摇晃,又停住,长喘一口气后发奋抖擞,剧烈颤动起来。孙翔屏息,再度听到马蹄渐响的咔哒声。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那匹马:马蹄乌黑油滑,正是古怪黑石,动也不动压在山的脊梁上。卡在山崖之间的白石顷刻挣出,膝盖处打一下弯又站起,当是健美的腿。这石做的骏马巨大无朋,高过山峦,粉碎了山石,取代了旧山成为新的山,一径站到云里去了。孙翔惊呼,极目望去,竖立着的白马四肢犹如佛的手指,在天的尽头威慑他。他四下远眺,远方云中隐隐藏着马腹、马尾,哪里也看不到马首,只有强风钻到林子里,枯树叶骤然落下,犹如一场暴雪。

咔哒声音越来越近,雾的上方映出雪一样的光,这只马蹄原地踏步,在地上砸出重叠着的塌陷。雾被光迅速撕开,垂直的光迫降在大地新的裂伤之中。山头被晴日点亮,马发出山崩前的嘶鸣,健步越过深渊,飞奔了起来。


孙翔睡觉不爱拉窗帘,留一条缝等光来,他能比较自然地醒。是夜他猛然开眼,恰有一道白光快速掠过他的脸,大概是深夜经过的汽车,把远光灯投在被栏杆围起的宿舍窗上。孙翔恍惚坐起身,木然地揉自己的脸,他有些发怔,还在想那辆忘了换灯的车,少许的光仍然挂在他的眼皮上,掉不下来。他眨眨眼睛,重又倒下,多使了一些力气闭眼,可白的光斑在他眼前缤纷起来,他再也睡不着,索性放弃,爬起身套了件卫衣走出宿舍。

依次经过甬道两旁的训练室、会议室和管理办公室,走廊的尽头是公共运动区。

午夜时分整栋楼都熄灯,阴影铺在地板上,像没收了声音的地毯,能让脚步变轻。孙翔推开健身区玻璃门,各式器械威武森严,犹如金属造就的牛马,冷冷峙立在黑河之中。他隐约看到角落匿着的一只兽,亮着微弱暗红色的眼睛,断续发出电子蜂鸣。冬夜沉沉,将远处的喧闹压住了,只能越来越清晰地听到近在咫尺的跑鞋踏在跑带上的声音,年代久远的机器转动履带的摩擦声,以及微风一样的、轻且浅的喘气声。孙翔走到房间最深处,在距离周泽楷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后者绑着发带,面朝前方的落地窗,在跑步机上匀速地跑,摆臂姿势标准,步伐又轻又快,耳后漏下的一撮头发就着节奏跳跃,像个什么小尾巴。窗外的路灯匀了一些光亮照着这个角,孙翔得以窥见周泽楷的鼻尖上缀着一小片薄汗,看了觉得怪痒,周泽楷竟也不擦擦。

像是棵新来的树,孙翔站了一会儿才开始摇摆枝叶。他转头望着窗玻璃上面周泽楷的倒影,影子很淡一条,依稀蒙着一场新结识的雾,孙翔走了神,不自禁脱口而出:“我梦见你变成了马。”

周泽楷显然怔一下,他略微歪头,不自觉跨大了一步,仿佛用实体的脚跨过了这句没来由的垃圾话,他又无所谓似的径自跑下去。

孙翔大喇喇笑,不指望从周泽楷处获得什么答复。他跳上旁边的跑步机,加好速度,把坡度提到最高,跑了不知多久,他也开始流汗。

早年在越云打比赛,条件艰苦,喝不到手冲,只有自动贩卖机里的罐装拿铁陪他通宵。有一回常规赛连跪太久,孙翔输得冒火,拿来比赛录像整宿研究复盘,一遍接一遍,回看,快退,定格看微操,队友说他盯着屏幕盯狠了,脸上有烧人的表情。孙翔不屑一顾,在众人都散去的训练室里,一个人绕着面前的火焰走来走去。他当然是天才,手热时知道荣耀女神就在自己头顶,殊不知即便是天才,女神也不总是会从天上下来陪他。困坐到清晨,太阳光线穿过窗帘缝隙照在屏幕上,晃眼睛,孙翔摇摇空空如也的易拉罐,内部发出拉环碰撞金属的声音,干巴巴的。去嘉世之后安逸一些,至少豪门的咖啡机没罢过工,往下坠的时候能要一杯热饮勉强续命。有一回他想问肖时钦,一个战队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后来没问,想答案不是跟别人要就能要来的。

有时他会在地图里一个人跑到无人知晓的犄角旮旯,也不做什么,就是靠双脚量一量地图边缘——荣耀太大了,可能骑上他梦里那匹大到惊悚的马,才能跑到地尽头。

汗水爬到脖子上,孙翔用胳膊肘胡乱抹一把。他忍不住又瞄周泽楷倒影,那个影子自始至终没擦过脸,任由汗水大滴落下来,洇湿T恤边沿。周泽楷很瘦,但是不会给人孱弱的印象,他的步子很稳,仿佛打从开始跑的那一刻,他就可以永久地跑下去,就像马一样——孙翔摆头,试图甩掉一些不着边际的碎片,他又听见一种微弱古怪的声音:

"你哼的什么?"孙翔没听清,同时也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狐疑地盯着周泽楷,"这是哼歌吗,学我?"

周泽楷浑然不觉似的,一根手指朝向窗户外面:“下雪了。”他停下步伐。

孙翔抬头,亮着暗黄色暖光的路灯下,映着纷扬的细密白点。雪慷慨地落下,像是新鲜的泉水,从灯光之中源源不断地泵出来,越淌越阔,转眼铺就一部纯白的大河。孙翔用胳膊肘捅周泽楷:“外面看看去。”他说完不解释,穿着卫衣跑到院里放肆野。

又过一会儿,周泽楷才来——他回宿舍披了一件羽绒服,两只手揣在外套兜里,急急走进雪中,走没几步,又甩手开始跑。跑到路灯下,他蹲下来,像是观看新奇景观那样打量着孙翔。孙翔僵直躺在地上,两只手紧握放在胸前,微抬右手手臂示意道:“别挡我脸,脸要多盖点才暖和。”周泽楷目光闪烁,脸上浮现出一个很浅的表情。孙翔立刻坐起身,趁此良机抓一把地上的雪,扬到周泽楷面前。后者避之不及,脸上挂了许多潦草的雪粒,那个很浅的表情被雪的结晶放大,赫赫然可见。

孙翔大力拍打自己的手,抖落残余雪渣,半好笑半是真的不解:“你吃一个抛沙这么开心的吗?”


“很开心。”全明星周末结束后第一场比赛的新闻发布会上,周泽楷难能可贵地公布了参与神仙斗殴的心情。台下媒体颇为惊奇,赶忙追问:“周队对双一组合进到决赛有信心?”周泽楷略微思考,点一点头,很浅地笑了:“嗯。”

孙翔没参加记者会,从退场通道直接溜到后门,受江波涛的重托,他火速前去附近一家蛋糕房取蛋糕。(“是谁生日?”江波涛摇头,并这样回答他:“谁的也不是,大家想吃甜的了。”)回来路上他收到杜明电话,问他快到了没。

“得一会儿,堵成狗了,现在打不到车。”

“算了吧,你说你在哪儿,我们叫人来接你。”

“那行。”孙翔一手拎着手提袋,另一只手摁掉电话之后切到照相机,他把屏幕举向侧前方。

联赛第十年荣耀势头不减,商业大佬纷纷进场,冯主席一直很残念拿不出形象合适的代言人,好不容易等来周泽楷,恨不得让人电竞101C位出道。至于孙翔,因为能跟周泽楷承接双人业务发挥更大的商业价值,也被冯老加以重用。孙翔从地铁口出来,正瞧见自己和周泽楷的人形立牌站在对面商场门口,被当成一对门童来用。

立牌与真人等身大,各自捧着茶盘和点心,西装革履并肩站在一起,烘托得购物中心仿佛朗廷餐厅。周泽楷右手按在胸口上,左手小心翼翼地举着茶壶,茶壶身体微倾,壶嘴流出泊泊红茶。而他单手捧托盘站另一旁,分出一只茶杯来接,茶和茶杯心照不宣,打出漂亮的组合技,似乎在餐饮服务行业,他们也能成为叱咤风云的黄金搭档。孙翔几满意,拍完立牌立刻把无滤镜照片分享到朋友圈,在文字输入框里面他停顿了,犹豫应该使用吃好喝好还是打工不易作为图片文案。

“等好久了哦?”一辆机车停在马路边上,车上的人拿一个头盔冲着孙翔摇。

“……怎么是你来?!”路上这人机车夹克牛仔裤,全副武装到手套围巾皮靴,孙翔隔着头盔面罩看好几眼,终于承认这是周泽楷。后者今天说过的话已经超额,现下不再开口,将手上的头盔点到孙翔胸前。

深冬夜里灯火格外渺茫,道旁树顶的枝杈微微摇摆,像是瑟瑟发抖的样子。孙翔把手机塞到外套口袋里面,佯装认真思考了片刻,才单手拎着蛋糕从步行道台阶蹦下来,重重地落在地面上。他志得意满,本打算一口气英姿飒爽跨上坐骑,不想单手戴头盔的操作有一定技术要求,他笨拙地低着脑袋调整头盔带,样子有点呆。

周泽楷转过半个身子看着他,眼睛和眉毛一并很浅很浅地弯起来。

前几天雪下得深,但化得也快,道上只剩下没能及时处理的灰黑泥浆。孙翔的上一条朋友圈尚保存有一些雪的遗迹——他于夜半精心创作雪人作品,早上起来发现有人在上面题词,矮胖雪宝的背后画着骏马(周泽楷:?孙翔:是那个意思得了。)有人在马的画像后面接,到功成。有人又接,成竹在胸有成算无遗策马奔腾——孙翔抱着蛋糕,像个短手小怪兽,在周泽楷后背敲敲打打:“你的马呢,你怎么不骑马来?”

周泽楷似乎哼了一声,也许没听见,也许敷衍地回答了他一句什么。机车加速启动,飞快汇入车流,周围的景色人物倒退成流星,天空很干净,有几条瘦瘦的云挂在月牙上,和孙翔想象的不太一样。在他比现在还要幼稚的年纪,曾经设想自己拥有一小块天空和肥美松弛的云朵,天空下面还有白云似的白马,载着他去遥远山巅。二十岁的孙翔单手抓住周泽楷衣摆,另一只手掀开自己的头盔面罩,迎面的风瞬间席卷了他,他开心快活,像站在高岗上一样,得意地唱起歌来。声音闷在头盔里发出混响,他听听也觉得好笑,像个蒙在棉被里面的破烂铁皮鼓,可不知怎地,又有另一只鼓咯噔噔地敲起来,成为他的和声。孙翔这次听得异常真切,于是丝毫不留情面,顶着头盔一脑袋撞在周泽楷背上:“说清楚啊,要唱歌你就自己起个头,不要老想着蹭我的。”





Fin.


评论(6)
热度(60)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哑塔

何も聞こえない、何も聞かせてくれない

© 哑塔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