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塔

清晨六点叶修醒了，他摸黑扭开自己这边的床头灯，打算拿遥控器调一下室温，翻一圈抽屉没翻到，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杭州俱乐部的员工宿舍。他后知后觉地坐起身来，披了件外套靠在床头，暂时还舍不得离开被窝。之前他去报修，物业的人带着工具过来捣鼓好一阵，然而没过两天，暖气又会偶发失灵，王杰希对此一直无所谓，说就算要搬也等到开春再搬。叶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低头看着那张还在熟睡的脸——小半张脸——王杰希直把被子拉到鼻尖，睡得像个蒙面大盗。

昨天晚上他们窝在客厅看电视（叶修窝沙发，王杰希窝在叶修肚子上），综艺节目里都是些无聊流程，他俩谁都没认真看，只当做晚餐后的居家背景乐。叶修有一搭没一搭摸王杰希的头发，想起来以前苏沐橙跟他讲到去猫咖啡馆。他把手滑下来覆在王杰希的脖子上，后者不走心地抗议了一下，打了个柔软的哈欠，叶修想怪不得苏沐橙去了猫咖就不乐意走，撸猫简直人间极乐。他索性低头亲了王杰希了一下：困了就睡吧。王杰希张牙舞爪，哼哼唧唧了几句，说好。回到床上就是很情人之间的那种拥抱了，叶修从后方搂住王杰希的腰，把脸埋在后者的头发里，他的下巴抵着王杰希的后颈，能感觉到那里支棱着一个小小的骨节，很固执且不驯服，叶修试探性蹭了两下，忽然想起自己爱着的并不是一个很温顺的人，他感到模糊的暖意，抱着王杰希睡着了。

醒来之后的叶修依然觉得心头有微火，他捂一捂有点冰的双手，觉得差不多可以，于是探出手去摸蒙面白猫的脸。王杰希的睫毛翕动一下，没睁眼（他闭上眼睛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胳膊肘稍微意思地抬一下又放倒，意思是你别闹。叶修才不管，他用冰手盖住王杰希的耳朵，问道：早上想吃啥？

王杰希纹丝不动，吐字却清晰：虾饺皇。

得令。叶修小时候家里只有一只土狗，挺费心思地养了几年，后来死了，再后来他就不怎么接触狗了。他有时候觉得王杰希太瘦，不知道猫的背摸起来是不是都有点单薄——按说猫不是比狗好养的吗？叶修按时起床，准备早饭/猫粮。

早几年他在杭州当网管，痛熬一夜之后去抹把脸，冬天水特别凉，叶修怀疑里面流出来的是冰。那时候他的早饭是榨菜加泡面（黄少天吃过都说好），一周五天五种味道，周末还可以加火腿，然而王杰希是个实在人，扒拉两口就吐了。没办法，叶修只能硬着头皮煎鸡蛋，煎了两天觉得自己进步神速，至少有一面像是个蛋了。趁着锅里面的油还没热，叶修小爆手速舀出两碗粥，开了包榨菜，一切摆上桌都挺像模像样，他回到炉子前面颠勺，把黑的那面煎蛋翻了个个儿。王杰希洗漱完毕过来视察，不由赞赏：哇，天击。话音未落，他对叶修使用了落花掌：虾饺皇呢？

叶修面前战况激烈，只得简短解释这就是造型特殊的虾饺——他挥舞锅铲，接连使出了两个Z字抖动，出锅了两个焦头烂额的蛋。油花滋滋冒烟，他用胳膊肘碰了碰王杰希，神色间像个得意的男孩（不包括格子围裙的部分）：怎么样，哥是不是帅呆了？

王杰希吃一口陷入沉思：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在杭州吃蛋炒饭风味的泡面。

梦里面会有味觉吗？有蛋炒饭味道的泡面吗？玄学大师王杰希开始思考这个梦的寓意。叶修坐在他的对面，拍拍桌子，又拍拍他的手：趁热吃呀，粥要凉了。王杰希又咬了一小块煎蛋，叶修又溜过来拍他手（故意的）：所以那个梦到底啥意思？

不知道，应该就是单纯想到你。王杰希埋头喝了一大口白粥：你特别帅，下次注意少放盐。

（待续）